诗人之死（39）

[shi-quan]

他们，是历史的浩叹者，也是现代的目击者。
——题记

春霖仰药

心上的冬季，堆不下那场雪
删尽舱外春秋，白了吴越
亭古风老，有青衫红袖
潜入情尘遗址
轻箫流水之上，檀板低唱
泛过松陵古渡

一生的念想，都被时光穿孔
无法修补
长桥无路，心雪垒成石头
望一江幽恨，淌进长夜
脉脉地流

曾向诗书的沃野，种下
满把春籽
落山风，收走垅上颜色
梦里梦外生满乱愁
孤旅在途，断钟隐隐
吟痛，一川烟雨

戍鼓震裂的缝隙里，相伴
梦魇和鬼声
纸上日暮西风，金铁乱鸣
烟尘磨成墨，题湿窗前残月
夜夜马影角哀绕床
隔江悲笳，阵阵袭来
挡不住的寒

浮家泛宅，锚在
白浪歇息之洲，划不出
芦花天气
过不尽的水波云影，捎来
乡园低语
芦荻风，渐吹渐远渐湿
更夕阳楼头，一箫吹过
远梦之巅，心碎
落满五湖

平生最怕，云里黄昏叫
哀鸿，偏向枕上筑巢
一灯遥深，长照别离时
老屋垂泪，回放千千心结
抚残衣，淡淡幽香依旧
留下不散的相思
薰衣人，深闭蓬草墓门
年年岁岁，听风独语

昔年酬唱人，只留得
姓名，给孤寂作伴
行迹没入风尘，音容
还在旧时
而江湖情事，开在
琴筝魂里、琵琶泪中
又叫冷风吹散
只几点，枯绿残红
葬在天远雪深处

记得黄桥泛舟，载一船寒
指上掰算旧事，勾痛
箜篌暮色，只把红尘弹尽
弦上波生，哀唱潜游
秋心，碎作一江冷月

好大一场雪，雕砌这座
博大的坟茔
仰天吞下这包愁苦
待明年春天，东风还魂
此地长满，凄美的词

蒋春霖，清末、近初著名词人。少负隽才，却科场屡失意，遂放弃举业，为生计迫，就职卑微的淮南盐官，因不谐俗，几年后失去官职。平生慷慨好施，济人急难，后来自己却穷困至极，寄食友人。是时战争频繁，只得滞留江北，有家难归。中年丧妻后，经人撮合，与歌姬黄婉君结合（传黄“因家贫不安于室”）。在生活走投无路情况下，前往苏州，求助于时任苏州知府的好友，因门人拒报（一说友拒见），意欲往衢州求友，却身无分文，在绝境中，遂吞药自尽于吴江垂虹桥，时年五十一岁。黄也以死相殉。其诗词多写伤离悼乱，哀婉凄绝，沉郁苍健。

以上为清末、近代初期（3）。